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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志文】文学者的恋文

好不容易找到了合志文的原稿,完售也过了大半年了,混更一下。

合志《Melody》DO本的文,因为是音乐主题,所以就是每个人选一首歌为主题写文这个样子。

我当时这篇是第一篇,所以有一点特殊的想要统领全书的感觉吧。估计很多人都看过了。感想会附在后记里面的。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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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者的恋文


言叶をあなたに捧ごう

让我将言词献给你吧

この仆の心と同じ忧いを文字に笼めて

将与我内心同样的忧郁寄托於文字裏

どれだけ绮丽に描けたならあなたに届くのか

要写得有得美妙才能传达给你呢

 

各位正在阅读这本书的读者,请容许我对你们表示最为深沉的敬意和感激之情。第一次投稿的时候,原本已经做好了被退稿的打算,却没想到当时的作品竟然能够在庆祝我出道十周年的纪念典礼上被公开再版,这实在是令我意想不到。不过遗憾的是,我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办法出席专门为我准备的隆重盛会——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告诉我这样拙劣又弱小的人物是无法与这样的荣誉相匹配的。在你们听着纪念典礼上我的编辑和一些与我并无深交的作家对我的创作进行评论时,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只手插着针头,看着营养液从上面一点点地滴落下来,给我注入更多新鲜的生命,而另一只手在握着笔,想着应该怎样为你们讲一个不太有趣的故事。

故事的时间背景设定在十五年前,有些年纪的人应该还对那场灾难有些印象,无名的热病导致了全国百分之三十的人死亡,并且以相当快的速度在人群之中传染着,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在贫民区,后来连有钱人都有被感染,人们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人们开始疯狂地想要从感染区域逃离,于是出现了现在只能在历史书或者博物馆里看到的「逃生船」。而这个故事,正是发生在这艘名为「希望号」的逃生船上。

我们故事的男主角K君是某不知名大学文学院的学生,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没什么用处也没有朋友的孤僻少年,之所以考入文学院,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文学的梦想,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每天安安静静地在图书馆看书到深夜而已。只用安心看书便可以完成学业,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非常便利的事——这样一个笨手笨脚,只是连在大路上走一走都能够引发一些不幸事件的男人,却在热病开始流行的时候,意外在众多的学生中被幸运地抽中,获取了一个来之不易,去往无人岛「贾巴沃克」的登船机会。

热病在当时实在是太过可怕,除了在登船之前要自行去到值得信赖的医生那里开出健康证明之外,连行李也不能够带太多——这样不仅会增加船的负重,同样也是担心行李中的东西或许会携带病毒。我曾亲眼看到过一位小姐的行李箱被船员随意地扔进海里,全然不顾那位小姐哭喊着说里面有恋人的信物,直到有人劝她可能会被取消登船的资格,她才止住哭泣,毅然登船。

看吧,所谓的「爱情」在灾难面前就是这样廉价的东西。

为了防止带来的物件有病毒互相感染,逃生船的每一格房间都十分狭小——原谅我要用「格」这个量词来形容,这房间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改装,除了两张近乎挤在一起的铁架床,就只剩下中间留出的一道缝隙供人行走,尤其是K君作为学生被分到的当然是贫民间。好在他只带了几件随身衣物,外加上平日用惯了的纸笔,并不是很占地方,终于让他的那个房间能够多少有些呼吸的空间。一想到自己就要在这样阴暗潮湿又没有书看的地方呆上小半个月,他就觉得心中有些憋闷,不过那也是在刚开始,不久之后他也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K君对面住着的那个人,看上去年纪也和他差不多,在船开动之前一直呆呆地透过圆形的窗户看着外面,若有所思。直到船发出长鸣,驶离港口的时候,他才如梦方醒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室友,慌忙地打了一声招呼。但是一如K君的孤僻人设一般,K君似乎对这人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句两人便各自无话地躺倒了。

那个人自称叫做Hinata,具体的写法并不知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们还是用K君的习惯——H君,来称呼他。H君似乎和K君一样,都不太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所以在海上漂泊的前三天,他的主要行为就是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大海,偶尔有一只水鸟飞过,他的眼神才会微微有些波动,很快又再次阴沉下去。由于两张床靠得实在太近,面对面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K君也只是每天趴在床上拿着钢笔对着白纸,似乎是想要写什么,却实际什么都没想。当时也有很多走关系通过医院检查的,同住一个隔间的人互相不信任也是常有之事。有一次H君去外面透气回来之后稍微咳嗽了两声,K君就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嫌弃的眼神离开了房间,留下一脸委屈的H君。这件事足以见得K君这个人性格是多么糟糕,虽然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最为基本的行事逻辑。

如果说K君带的东西算是少的,那么H君的行李几乎就什么也没有。他有两套一模一样的白色衬衫,裤子也统一为黑色。逃生船的洗澡间每天都有很多人,他仿佛和K君一样讨厌和别人一起,因此他平常不怎么洗澡,偶尔有那么几次,K君会在凌晨的时候被他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摸黑去淋浴,然后又偷偷地回来换上新的一套衣服,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K君有一次悄悄地跟在H君身后,在没有灯光的浴室里直挺挺地站着等他回头。直到正在脱上衣的H君「哇」的一声大喊出来,K君便略带嘲讽地笑出声来讲明了情况。对于这种恶作剧K君当然是后悔了的,毕竟那次在拉着H君回到小格中之后,对方一晚上都在床上纠结翻滚,让K君也没办法好好入睡。

那次之后,原本一直在看着窗外的H君终于重新意识到了还有另一个人在这里与自己一起度过这段痛苦的旅程,于是他的日常多了一项,就是盯着K君看,然后问一些让K君生气却又无法解答的问题。

「你想要写什么呢?」H君远远地窝在角落里,带着那种令K君最难以忍受的天真表情发问,「我没怎么看过书,难道是在写小说吗?」

H君在某些地方却意外的敏锐,此时他大概已经从K君的打扮和那种旁人不可接近的气场隐约猜到了这位同行人的身份。而K君也意识到这位不怎么喜欢看书的同龄人身上毫无希望,便对对方的言行嗤之以鼻。实际K君也根本没有在写什么小说,硬要说的话,不过是随意地写下自己背过的那一丁点英文诗句,可他现在连去纠正对方的心情都没有,干脆一言不发。

而H君显然不打算放弃。

「抱歉,但是我除了日文对其他的语言一窍不通……」他的眼神显得有些失落,寂寞地蜷入薄被当中,但却丝毫没有想要移开视线的样子。这种不知自己地位却还要强行过来表示友好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原本还想好好相处的K君。

「啊,对啊——我就是在写一个毫无才能的人试图通过努力与天才们并肩而行,最终失败的故事。」

K君故意拉长了语调,好让H君充分感受到被嘲讽的滋味。K君当然不认为自己比起那些运气不好被留在学校里承担危机的同伴更有前程,但他总感觉自己应该是比H君这样的什么都不会的人更有希望一些。

「啊,这么说,是坏结局吗?」

H君的语气中有一些失望,静静地盯着K君纸上的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怪异符号,似乎是难过地叹了口气。尽管他在之前的一周都没有过任何过激的行为,表现得十分平静,但「坏结局」这个词却仿佛戳中了他的痛点,内心的不安像水一样蔓延开来。发现K君眯着眼看着自己之后,H君有些紧张地移开了视线。

K君本人是不喜欢好结局的,他认为H君的这个想法是如此幼稚而浅薄。且不说优秀的作品当中说不上什么好结局坏结局,单纯地用结局来区分故事的优劣本身就是一件令K君这样的作者们头疼的问题。「好」和「坏」,无论是在文学作品还是在现实世界中都是如此难以区分。

更何况,那种大团圆的好结局怎么可能反衬出希望的光辉呢?

「算是吧。」

很久之后,当H君再次开始对着海面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K君突然就这样开口了。

「不过你要是仔细想想,这样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得到这样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对社会有所帮助了不是吗?对于社会来说,这也是一种好结局吧。」

「这样啊……」

H君的声音很远远地从隔间的另一头飘过来,他的声线很特别,就连现在受过写作训练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尤其是在加入了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感情的时刻。如果说他有任何能够用语言所定义的才华的话,那么一定是这种恐怖的控制人心的力量。

「不过,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好结局啊。」

这句话完全没有逻辑,也接不上前面K君的这一通解释,就连他是否听进去了K君的这些话也未可知。但他的语言所包裹的强大的魔力,却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到了十五年后的今天,事件的当事人也能从他那低下的记忆力中重新构建起当时的语调。

 

之后的一个星期,H君就一直盯着K君看,也盯着那些他看不懂的文字看。K君为了避免自己撒的谎暴露在这样一个他看不起的人面前反被对方嘲笑,因此时常坐起身来把本子立起来随便写写画画。此时就能听见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而又微小的「啊」,和一阵阵足以通过空气传递过来的遗憾。

明明看不懂,为什么还一定要过来凑热闹呢?

K君真的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想大约是他自己不懂这种普通人的思维所致。然而看到对方期待落空的样子,从他胸中又升起了一种奇妙的心情。

「今天,你写到哪里了呢?」

尽管H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受欢迎,但还是十分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他像是没有期待对方能够回答,于是接着观察外面的海鸟。

「唔,大概是到……男主人公和其他人玩海岛生存的样子吧。」

K君的笔记本上根本没有一个字是他自己的东西,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记得的诗行了。于是他开始随意写一些想到的英文单词,甚至开始画一些他自己自创的符咒。而不懂任何外语的H君显然对这些改变没有任何意识。自然,所谓的剧情发展都是K君现编的,没头没尾,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这艘船在海上不停颠簸,不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彰显自己的存在,才会有「海岛」这个意象的存在吧。

「啊说起来,这篇小说的主人公啊,干脆就叫做H君好了!」

「为什么啊!」

H君不知是因为惊诧还是因为生气从自己的床上一跃而起,直接坐上了K君的床,一把抢走了还在K君手中的纸和笔——本来两张床间隔就不算远,他几乎像是直接从房间的这头爬到了那头。可惜的是,当H君拿着笔想要划掉男主角的名字的时候,才发现在这堆乱七八糟的乱码中他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是自己。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这上面从最开始就没有写任何H君的名字。在这个前提下,相信所有的读者朋友们的内心大概都和K君一样,在心中默默地开始嘲笑起了他的无知。并且,开始了解到这个人的可爱之处了。

「因为我想象中的这个男主角啊……」K君不慌不忙地从垂头丧气的H君手中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夺了回来,「看上去很要强,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哦。虽然人性格很好但是有时候显得多管闲事,记性也不好也常常会因为自己的偏见忘记一些重要的事……这些地方和H君不是很相似吗?啊哈,我大概就是以H君为原型写出这样的小说的吧!」

「可这是坏结局吧!」H君总是在这些地方纠结,实在是让人十分头疼的一点,「虽然我确实是没什么特长啦,但是怎么说用别人的名字写出这么凄惨的结局这也太过分了……如果要用的话,用你自己的名字怎样?」

这是H君在船上第一次那么明显地表现出不高兴,他整个人都对着K君贴了过来,他的眼神闪着光的,和刚刚上船的时候很不一样。他的这种行为自然应当让K君感到了些许不快,但他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想要流露出笑意。不知是因为觉得对方的行为有些滑稽过头,还是因为单纯地被他那种落入陷阱般小兽的眼神给刺激到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头已经因为笑得动作太大撞到了低矮的天花板。

「在笑什么啊!」

搞不清楚状况的H君气鼓鼓地爬回了自己的床上,生闷气一般地用被子裹住了脑袋面对着墙壁。而在不久之后,当K君出于好奇走过去轻轻从头上把被子移开的时候,发现H君已经像个婴儿一般沉沉地睡着了。

就在那天晚上,我记得十分清楚,「希望号」遇上了航行当中最大的一次危机。暴雨侵袭,这样一座铁皮的小船就在风浪中孤苦伶仃地摇晃着。后来我才从各个方面了解到,这次能够存活下来究竟是有多么的幸运。强大的气流足以将它吹起来,大浪也完全能够将这艘希望之船翻个底朝天。在富人区已经开始准备逃生的时候,住在贫民区的人们却还只能将命运交给上天。一直以来就睡不安稳的K君自不用说,就连早早入睡的H君也完全被这种剧烈的不安感所包围。

大概是做了噩梦吧,H君从梦中惊醒时面色苍白。令人惊骇的怒涛拍打着窗口,就和儿童幻想中的妖魔鬼怪一样。H君洗澡的时候都害怕这些,更何况遇上这种天灾。意外的是,K君此时倒是不怎么惊慌,一方面是他认为自己这种混日子的人死不足惜,另一方面,也是从很早之前就认识到,自己的人生就是被某种「运」所操纵,现在的他只是顺着这种命运往前行进罢了。

「呐,我们……真的能……」

H君的话在船和海浪斗争的巨响之中听不太清楚,但唯有脑瓜还算灵光的K君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和自己不同,H君可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能够来到这艘船上,大概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想必在知道自己获取登船资格的那一天,他一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吧。而现在,他平躺在床上,无力地歪着脑袋,向与自己同样命运的可怜虫子投来了求助的目光。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他也说不出口。

「你在说什么呢?」

K君突然地就这样说。

「H君你啊,按照我的计划,不是还要在那个海岛上和一堆朋友过上一段幸福的日子才走向失败吗?」

H君的表情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但是他却一直强忍着的样子。K君其实心里是明白的,自己的同行人心理压力从刚开始的时候就很大,或许是由于他的经历,他比一般的人要敏锐许多。但在这同时,考虑到了太多未来的可能性,一想到这些不确定因素的他就会变得脆弱不堪。可他又是个要强的人,所以也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么多无谓的想法而被自己嘲笑。

所以说K君才会讨厌H君这样的人。

「按照我的故事,你会在小岛上找到你喜欢的人。虽然那个人未必真心喜欢你吧,但是你们还是结婚了哦……」

H君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看不懂K君在纸上写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文字,但他却很喜欢听故事的样子——即便那个故事的主人公被莫名其妙地带入了自己的名字。而K君,也十分感激过去的自己。幸亏自己当时在默写的是英文的诗歌,否则要是让身边的H君看出了端倪,自己的这通用于安慰对方的胡编乱造也就难以发挥了。

K君突然想要感谢隔间是如此狭小,让H君距离自己这么近。闪电从圆形的窗口投射进来,使得他能在一瞬间看到对方认真而又安静的模样。原本平躺着的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身子侧了过来,船身一个剧烈的摇晃,让失去了平衡的他慌乱地向自己伸出了手……

 

暴风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在「希望号」上的乘客被批准能够分批到甲板上呼吸新鲜的空气。在那样一个沉闷的地方呆得久了,看到甲板上明媚的阳光反而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在几周之前,站在这里的这群人刚刚从热病的恐慌之下逃离出来,如今眼前的天空也终于由灰暗变成晴朗。尽管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一周的时间,但对于在船内被压抑了很长时间的人来说,这个早晨就像是囚徒难得的放风时间。

H君当天也难得跟着众人去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换了干净的衣服。他从几天前就开始期待着上甲板的日子,K君虽然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求,但当他走出舱门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跟着H君一起上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雨后的清晨对于只穿了衬衫的H君来说还是有点寒冷,但这并不妨碍H君激动地冲到船舷边上享受海风,俯视大海。太阳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来,水上波光粼粼,而H君的眼神中也闪耀着无与伦比的光彩。这时候K君终于可以细致地观察他在阳光下的模样,他额前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双颊因为朝阳的缘故被打上了一层红色。他似乎已经注意到有人在打量着自己,于是有些窘迫地咬了咬下唇,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故意不往对方那边看去,但也没有试图躲闪对方的目光。

「你写的故事,我可一点都不喜欢。」

出来透气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莫名其妙。不过K君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自己的那些剧情都是现编出来的,像自己这种程度的人,能够给出一个有线索的故事就不错了,更不要说什么文学方面的造诣。不过H君的所指似乎不仅是这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在等着K君给出一个什么回答。

「你是想要个好结局吗?」

K君这样半开玩笑地问他,即便他知道H君并不是那个意思。

甲板上出来透风的人还很多,周围的人走来走去,有人在感叹人生的美好,有人在感谢上帝,还有人在甲板上大声呼喊以发泄自己对于这种憋闷生活的积怨。一片喧哗之中,很难分辨清楚每个人都在说些什么,也没有人会管别人在甲板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对话。在一片劫后余生的轻松氛围中,每个人都打从心底里为自己感到庆幸。

故而,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谁偷偷勾住了谁的小指头。

「我的故事里面,至少应该有你的名字吧……」

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K君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小声地这样说道。

那一刻,K君的心里想的是,如若自己的人生真的就是一个故事,那么最好就让它在这里完结好了。

他身旁的人打了个寒颤,于是他说:「这里有点凉,我们回去吧。」而对方也顺从地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回到了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是的,如果这个故事在这里完结,就好了……

 

那天回来之后,H君还是一如既往地听着K君给他讲自己目前的进度。而K君也没有闲着,除了要每天思考这个故事如何进行下去,更难的是要设计一些全新的图案排列好让H君好奇地过来问自己。尽管K君时常怀疑敏锐的H君是不是早就看破了自己的阴谋,不过看来H君也很享受这种听故事的时光。他小心地坐在K君的旁边,而K君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对他有隔膜。时而,两人的目光会相遇,每次都是H君优先假装镇定地移开视线。

K君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也乐于二人这种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他有时会在讲故事的时候装作无意地去碰对方的手——不过也仅限于牵手而已。而H君呢,也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般地任由他牵,等到听到故事剧情哪里有不满的时候才会不高兴地把手缩回来。

二人的幸福时光就随着太阳慢慢地褪向了漆黑的海中。

某天夜里,当K君正在迷迷糊糊之中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H君的微弱的声音。

「我有点冷……」

这种隔间本来就很少照射到阳光,因此温度偏低也是正常的事情,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了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听到这句话的K君仿佛感到自己的脑海中有几千只虫子在嗡嗡作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阅读过很多小说的他心中早已充满了各种美妙的幻想,他听到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但他也无法拒绝在他看来或许是某种邀请的说辞。他兴奋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完全没有考虑到这句话或许有其他任何的可能性,直到他走过去触摸到对方滚烫的脸颊。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起白天早些时候,在他给H君聊起剧情发展的时候,H君突然说自己感到不舒服。

「我好像晕船了。」

他是这样说的。

那天早上他出去透气,回来之后就躲进了被子里,他说自己因为穿的太少浑身发冷。而那时候什么知识都没有的K君完全沉浸在早上的美好回忆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H君向他传达的某种讯号。

K君当即将自己的被褥盖在了H君身上,然后自己出去紧急联系到了船医。当时的K君应该也是太过着急了,或许也是因为和H君一起编写故事的日子实在是太过美好掩盖了整个时代所酝酿的可怕氛围。船医在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之后,便告知K君要把他的同行人带到特别诊疗室去进行观察,以便治疗,K君也没有阻拦。只是在即将被搀扶着离开船舱时,H君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有些虚弱地对K君说了一句:

 

「那个故事的结局,真想看呐……」

 

这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句子,就如同他之前所说的所有话一样,但他的语调和神情让K君莫名地感到了心慌。第一次感到了某种恐怖的K君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对方的袖口,思索着要说些什么,但大脑却一片空白——即便他阅读过这么多文学著作,在这一刻他却无法编织出任何有意义的语句。

那天晚上,K君孤独地留在隔间里,这是他从前在图书馆最为享受的那种宁静。他知道H君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但他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已经有点锈蚀的天花板,怎样都无法入睡。直到天边已经泛起了白,他才隐隐养起了一点睡意。

那一天,他梦到了上船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少女,她拼命地护住装着恋人遗物的手提箱,但她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怎么样也敌不过那些粗壮的大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手提箱高高地举起来,「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所有的爱情、思念和美好的回忆都破成了碎片,个人的好结局最终屈服于「社会的好结局」,只能慢慢地沉入黑暗幽深而又孤独的海底……

K君醒来的时候满身大汗。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他第一反应就是扭过头去看向自己隔壁的床位。

「今天,你写到哪里了呢?」

他想象着H君就和以前一样,一言不发地透过小窗望向远方,看到自己醒来,他会开心地对自己发出疑问。他从自己的那张床上爬过来,摇晃着的船体就着波浪将他送到自己的面前。他凑过来阅读着毫无意义的,自己在笔记本上画下的不知是哪里的符号,然后假装能够理解一般地对这段剧情写写画画指指点点。

然而,那张床上却什么也没有,就连他的行李,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谁给拿走了。桌面上只有一张手写的字条,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总觉得像个孩子。明明是那么大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看似毫无意义的内容:

「我很快就回来。」

 

我要说的故事也就在这里结束了,你看吧,就如我最开始所说的,这是一个十分无聊的故事。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在老套的恋爱小说中真是遍地都是,假设是带点悬疑色彩的小说,大概会在最后加上譬如「H君其实是爱情骗子」之类的反转剧情。假使人生真的如同小说一般精彩就好了,不过那场热病的期间,现实可的确是比小说要热闹得多,也残酷得多。

在那之后,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K君和H君之后的结局,包括他们共同抵达了贾巴沃克,在这座岛上开始了他们真正的新生活;亦或是在其他的世界观背景之下,他们之间究竟又会引发怎样的啼笑皆非的故事——无论是K君喜欢的悲剧结局,还是H君最喜欢的好结局。我写出了数千个版本,尽管大多数都是草草了结,甚至还有些写到一半却已经没有了思路。只是没想到那无数种可能性中我勉强完成了的寥寥几篇作品,现在竟然能够为世人所承认,如今得以再次出版问世。

偶尔我也会思考,H君的「很快」究竟是有多快呢?是K君到达贾巴沃克的时候吗?还是必须要等到他作为作家真正成名的那个时候呢?甚至说,K君真的写出他满意的故事结局的时候呢?如果他真的是如此喜欢好结局,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回来找到K君呢?对了,差点忘记了他并不是很喜欢看书了。或许只是因为K君还不够努力,至少要成为世人在聊天的时候都会提到的那种名人才行,在这之前他必须要一直写作,一直投稿,写他们之间的故事,写他们所有可能的好结局和坏结局。这么多年过去,他或许和K君最初所设想的一样,和某个喜欢的人结婚了吧,亦或是已经到了后面的阶段,已经走向了失败——但这都没关系了,无论是怎样的结局,我都……

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国家也已经从灾难的创伤当中开始恢复,各个安全设施开始建立,卫生条件也比当时好了太多太多。当年乘坐「希望号」来到这座贾巴沃克的人现在正陆续迁回自己的故土,贾巴沃克简陋的住宅条件已经完全比不上本土了。但曾经对写故事完全没有兴趣的我,现在依旧待在这里,一个人住在一个狭窄而又阴暗的小屋。这里很安静,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海的涛声,风吹着窗户的木架子吱嘎吱嘎摇摇晃晃,这种平和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那艘逃生船上。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我才能开始写故事,写他喜欢的故事,这是我作为一介无能的文学家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

近几年我身体不太好的时候,只能花很长时间乘船来到本土治疗。在船上的每一个清晨,我都会早早地起来,站在船舷边上,想象着当时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看日出的情况。只是单纯的恋爱小说式的桥段也无所谓,往好的方向想的话,说不定有一天能够在这个地方再次遇见他呢?

如果是他喜欢的好结局的话,一定会是这样的吧。

我是如此坚信着。 


——END——

其实这篇一开始是个BE,但是为了本子的平衡性所以强行改成了开放性结局。

这首歌本来是讲的一个文学家一直想要给一位心仪的女性写情书,但因为雨水没有送出去。后来那位女性离开了,而文学家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写作……这样的一个故事。听过歌之后再来看这篇文大概感觉会更好。

这篇文当时没有画插图,后来是在约明信片的时候和灯桑说,让灯桑帮画的明信片。因为这篇想要总领全文嘛,有一种其实这本合志后面的故事都是koma自己写的故事,这样的感觉?不过没理解就算了qwq

最近工作很忙,有时间会更新的。暂时不考虑退坑,自己的巨坑也会慢慢填的……大概吧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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